2006年6月27日 星期二

弔念大姐

「哀莫大於心死」,然而肉身的死去才是帶給至親者最大的傷痛。天人永隔是最長久的分離,此世再不能聚首。

斷了氣的那一刻開始,所有遺憾的,都再不能補全;所有未來的事,都再不能彼此分享。親愛的體溫從此消逝,這種慟,要言說出來是撕心裂肺、而無法言說的部份更是痛斷肝腸。

父親去世後不足一年,大姐也走了。

國小的哪本教科書上寫的?「人生七十才開始」。一向脾氣不好的父親,過世時尚未滿七十歲。

而大姐又自不同。父親雖然走得有點早,畢竟已經纏綿病榻多時,家人多半有些心理準備。但大姐的陳年肺疾原本看似已受控制,卻在初冬的某日,在我的身邊、她大量咳吐出肺裡的鮮血,軟軟地倒在母親的床邊。

聯絡救護的那一刻,我竟然還在心中自我欺騙著說:沒事的,這次也會像以前那樣,急診以後就會沒事的。

尚未來得及送到醫院,大姐虛弱的身體已經沒有什麼生氣了。

我這一生從來不曾這樣痛悔過。

為了死別的遺憾、為了疏於照顧的自責、為了大姐生前不曾與她好好相處的痛悔。

大姐過世時,才三十八歲。

我常常在想:大姐走的時候,是否痛苦?吐著鮮血的她,那時是否覺得身體很痛?大姐是否痛苦了很久才解脫的?

她走得有點寂寞,和父親不一樣,她死的時候只有我和母親在身邊。而簡單的喪禮上,甚至因為民間習俗,而必須由母親舉杖、象徵性杖打她的棺木──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哀。

喪禮後回家,母親的第一句話,說:

「家裡少了一個人,好冷清。」

從大姐倒在我身邊那天開始,我無法成眠,一想起大姐就無法克制地哭泣。

因為、實在太過遺憾。

人生如夢!所有想要重新開始的,都已來不及。而想要改變的、想要彌補的、或者是想要訴說的……

都只能在淚眼中明白、在傷痛中醒悟。

醒悟「珍惜」的真義。

今天是七年後的春節初一。例行性家族聚會後,開車送我回家的大哥問我最近可有想起大姐。

其實他不用問也知道。我時常夢見她,夢中的大姐總是很平和,彷彿過著十分普通的日子。

是這樣的嗎?大姐。

妳是沒有什麼遺憾的,是不是?因為妳幾乎不曾在夢中交代我隻字片語。

而我,則抱著持續的遺憾,不斷不斷,在夢中尋找著答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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